癌伴苦讀三年圓夢城大女生臨終前畢業
【本報訊】 2010年 9月 10日,城市大學女生施寶欣迎接她的獨家畢業典禮:沒有冗長演辭,沒有喧鬧群眾,她輕輕披着畢業袍,帽子半倚在頭上,由校長郭位親手為病榻上的她送上畢業證書。三年多前,她證實患上骨癌,醫生悄悄告訴老師,小妮子捱不了一年。但不經不覺走了千多天,畢業這信念讓她倒下了又爬起來,「或者拖到有一日,癌症藥可以好似感冒藥咁一食見效呢!」命運殘酷,最終從寶欣父母手上奪走了她,但誰也忘不了那天,拿着證書的寶欣,那抹燦爛滿足的笑靨。 記者:夏志禮

在 06年 9月,入讀中文、繙譯及語言學系的寶欣懷着期待心情上學去。但兩個月後噩耗突至,她診斷患上肝腺瘤,瘤重達 2.7公斤,化驗為良性,經過逾 16小時手術順利切除,醫生還笑說「切得乾乾淨淨」。半年後,寶欣經常腰骨痛,再檢查始知噩夢未醒,癌細胞已侵蝕至盆骨,屬晚期。第一次化療後,髮絲一束束脫下,寶欣傷心得不下床不吃飯,要老師上門勸導開解,半推半就踏出家門,看着浮華,啖着河粉,她想通了一件重要事情:就算安份守己,人生總有無常事。化療有多辛苦,寶欣自己記錄了下來:「當藥水由靜脈注入身體的一剎開始,惡心的感覺就緊貼着而來,有時還來不及用袋子盛着,嘔吐物已遍滿一地。」副作用讓她崩潰,第三次化療後,她想過放棄,甚至想過死。
她想到了無常真諦,內心變得安然,找到心靈上的寄託:完成學士課程,病床上縮着身子寫論文,有機會上課時拿着枕頭墊在身後咬牙忍痛。爸爸說,有次入院,女兒痛得臉容也扭曲,止痛針打了兩三次也無效。媽媽則說,這份堅持源於孝道,「佢話我哋家族個個都入到大學,係得佢三兄妹入唔到,咁好彩入到城大,一定要畀心機讀書,家唔讀將來好番,點對得住阿爸阿媽?唔只大學畢業,仲要讀到 30歲」。去年 8月,癌細胞沿脊骨走上腦,腫瘤壓着盆骨神經線令寶欣不良於行,須休學半年治療,之後她仍堅持斷斷續續坐輪椅回校。同學老師知道她的苦況,給她帶來課堂錄音帶、筆記甚至登門施教,讓她順利完成學業。
城大提早頒證書
苦苦等待今年 11月的畢業禮,但病情 8月急轉直下,寶欣突然昏迷要送往瑪麗醫院搶救,回過神來第一句吐出的字就是「 11」,不過醫生直言,寶欣能挺到 11月的機會甚微。校方就決定提早於 9月,給她送上應得的畢業證書。拿到證書後 17天,寶欣與世長辭,尚欠三天才夠 25年的短暫人生,她圓了自己其中一個夢想,卻也留下一些遺憾:一份 14頁的最後手稿。倒數那段日子,她忍着痛楚,希望出版自傳《聲淚俱下》告訴世人,她不是抗癌勇士,只是一名患病的不幸者,鼓勵大家反思人生意義。自傳結尾如是說:「無論我活着也好、離開也好,祝願每一位都能找到自己的方向,活得精采,笑得甜美。」
施寶欣最後手稿節錄
……我就像是一個廢人,拿東西、走路、吃飯,甚至往洗手間,都需要有人寸步不離地扶着我……我完全不像一個人!每當化療藥的副作用,我問自己,化療的過程是一個惡夢,化療之後, 72小時都是,靈魂要離開您的身體,虛無、腳步浮游。……我的人生是「濃縮版」。 2006年,我 20歲,死亡便走到我的跟前。手術之後,我以為我已經戰勝了這個死亡的挑戰。可是,不到一年,癌症來找我。醫治期間,我看了很多、想了很多、得了很多,也失去了很多,我對這個人生的課題作出了重新的定位。我很感謝在我病倒的這段時間,其他人對我不求回報的幫助。他們讓我感受到人間有情、世間有愛……我相信我是可以活出奇蹟的,因為我本身就是一個傳奇。……
父母賣麪店 專心照顧女兒
【本報訊】辦完女兒的喪事後兩周,寶欣父母說,沒有了她的生活,至今未能適應,「三兄妹最錫呢個細女,好孝順,好堅強!」當日醫生一句「空氣好啲對病情有幫助」,兩老二話不說賣掉辛苦經營的車仔麪店,買了個開揚單位,以避開原居樓下食肆的油煙。二人全職照顧女兒上學及住院生活,三年來女兒每字每句,至今縈迴耳邊。人去,仍活在父母心。寶欣爸爸說,女兒自小很獨立,個子小小已獨自揹書包上學,升讀中學後,經常走到麪店幫手打理,「舖頭名『萬客來』都係佢改嘅」。偶爾她亦會出外當補習兼職,日間工作,晚上讀書,讀至三更半夜也屬等閒。工作賺到的零用,不會用來買衫買袋,而是捐獻給宣明會助養貧困地區兒童,「佢講過,睇唔到嘢嘅人好慘,所以將自己利是錢存喺戶口,定期過戶畀奧比斯支持佢哋」。寶欣媽媽說,女兒對語言有興趣,自小已有心願,盼將來成為一名記者,「佢話唔鍾意木獨工作,覺得(做)記者係好大挑戰,有時一日走好幾公里,一兩日唔食飯,但係採訪成功到會好滿足」。
寶欣帶給他們的是快樂
陪女兒走這段抗癌路,媽媽早上到醫院,散步卧床二人永遠手牽手,爸爸晚上陪女兒度過長夜,後來寶欣走不了,狀況時好時壞,父母推輪椅送她上學,在校園或又一城徘徊一整個下午,待女兒放學一同回家。女兒知父母辛苦,偷偷叮囑護士,不要將她化療時的痛苦情況告訴父母,護士不忍隱瞞,父親知悉後更感難過,「佢做嘅嘢,做阿爸嘅都未必做到」。對兩老來說,寶欣帶給他們的不是痛苦,而是快樂,當爸爸握着記者的手,跟記者道別時說:「本來係佢侍奉我哋到老,冇諗過係白頭人送黑頭人……」那份沉痛,無法掩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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